劳技课不受重视、地位尴尬甚至被边缘化。浙江省一县级小学的教师杨蓉(化名)因为劳技课太边缘,她后被转去教英语.“劳技课老师不重视、家长也不重视,不过学生们上得会很开心。”杨蓉说。
本报记者 马慧娟 实习生 江山 《 中国青年报 》( 2015年09月16日 04 版)
沈阳市中小学生艺术作品展吸引了百余所中小学校学生创作的两万件(幅)作品参赛,并与公众见面。 CFP供图(资料图片)
又到一年开学季,陕西省西安市未央区大明宫小学的大队辅导员李琦华开始重新整理自己打理了多年的实践田,等待新一批学生来认领。
春分、谷雨、清明、处暑……上一学期,这些按节气来命名的实践田长满了时令的农作物,在每一块实践田的牌子上,还写着每个班级的名字。班里的同学是这些农作物的管家。
找种、翻土、播种、浇水、施肥、采摘,每一个过程,都由学生自己动手完成,这就是李琦华在大明宫小学开设了多年的劳技课。
近日,教育部联合共青团中央、全国少工委印发了《关于加强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按照《意见》的设计,用3~5年时间,通过统筹资源,构建模式,推动建立课程完善、资源丰富、模式多样、机制健全的劳动教育体系,形成普遍重视劳动教育的氛围。同时,推动在全国创建一批国家级劳动教育实验区,推动地方创建一批省级劳动教育实践基地和劳动教育特色学校,带动全国中小学劳动教育深入开展。
多年来,面对“中小学劳技课形同虚设”“中小学至少已有10年未开设劳动课”这样的现状,李琦华一直在艰难地坚守,当看到这份《意见》时,她想到的只有一个词,就是“底气”。
一年前,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原所长卓晴君给教育部相关领导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写道:目前,全国中小学劳动技术教育极其薄弱,独立并全程设置劳动与技术课程的只有上海、浙江等部分省市,只占全国31个省市区的29%。其他省市区只在部分学校部分年级开设与劳动技术相关的课程,约25%的省市区不开设劳动与技术课程。
一项针对301所小学的调查显示,有30所小学根本无人教劳技课;即使有人任教的,也大多是兼职,占了71.4%;有84.4%的学校根本无人问津劳技课的效果,更谈不上检查指导。
种种现状表明,目前我国中小学的劳动技术教育存在如定位不明、无名分无标准、无材、课程缺根基、难衔接等多种问题。劳动技术教育由此被称为“三无”教育,随着新一轮课程改革将劳动技术课由原来的独立学科课程变成综合实践活动课程中的一个学习领域,其尴尬现状日益凸显。
教育部基础教育一司有关负责人也解释了《意见》出台的背景:目前,总体上劳动教育存在诸多薄弱环节和问题,劳动教育在学校中被弱化,在家庭中被软化,在社会中被淡化,中小学生劳动机会减少、劳动意识缺乏,出现了一些学生轻视劳动、不会劳动、不珍惜劳动成果的现象。
刚上初一的顾勇(化名)对学校开设的劳技课并不感兴趣,“老师太凶,没时间劳动”。他的作业经常要写到凌晨,应试压力让他无心关注这门“副课”。
在中国青年报记者正常采访的过程中,多名学生表示,劳技课往往被语文、数学等“主课”占用,处于“放羊”状态。而考核,学生自己去找地方开证明就行了,抵作课时和成绩,学校不作硬性规定。
劳技课不受重视、地位尴尬甚至被边缘化。浙江省一县级小学的教师杨蓉(化名)因为劳技课太边缘,她后被转去教英语.“劳技课老师不重视、家长也不重视,不过学生们上得会很开心。”杨蓉说。
浙江省嘉善市通用技术教研员王嘉(化名)和记者说,劳技课的专职老师很少,一般采取临时或兼职的形式,比如由美术老师、体育老师兼任,或者快退休的老教师担任。“因为老师一直在更换,培训工作的开展也相对困难”。
王嘉认为,劳动教育考核属于综合素养评判中的一环。但是目前,综合素养考核往往流于形式,只要学生没有犯特别重大的错误,大多数都会从宽评定。他举例:“初中升高中有个综合素养评价,每年6分,总共18分,这18分从哪里来?一开始评A、B、C、D等级,后来家长都闹起来了,明明两个人一个年级,你给他评个A,给他评个B,家长就问你用了什么标准。这是很难解释清楚的。后来,只要D以上,全部给你6分。这其实就跟不评一样了。”王嘉说。
对于考核,李琦华和记者说,西安小学毕业考试当中,劳技课会与成绩挂钩,“试卷中涉及劳技课方面的知识,还挺多,而且有的不能光靠背,要在实践当中学习才行”。
但对于标准问题,她同样感到困惑。“如果只出一个《意见》文件,标准各个地方自己定的话,可能就虚了。”李琦华说,她希望跟随《意见》,可以出台一个统一的标准,“有一个宏观的新课程标准,再来细化、落实,才能更好地操作”。
“现在我们有好多校本课程,努力让学生的综合素养有所提高,但标准是什么,还比较模糊。比如劳技课,仅仅有一个教材,学生掌握到什么程度才算合格或者优秀?应有个标准,不应该都是自己评价。”兰州市榆中县第二中学校长张少华说。
而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管理学院院长顾明远认为,综合素养的评价不应该靠量化、靠分数,而应该靠记录。比如,记录劳动天数或者劳动成果,归入档案,作为大学录取的参考。“不能什么都量化,思想品德怎么量化?我们现在就是要破这种一考定终身的局限。”顾明远说。
也有专家提醒,教育部若推行劳动评价制度,不能简单地将其变成一种新的应试,而要成为一种教育思路的转变。这要求学校和教育主管部门以科学的态度对待劳动评价,为学生的劳动创造条件。同时也要求家长具备参与劳动教育的意识,培养小孩子独立参与家务,督促孩子去做义工等社会实践。
为了帮家长转变观点,促动孩子多做家务,每一次开学的家长动员会上,李琦华都要先给家长们讲两组数据——
美国哈佛大学的学者们在进行了长达20多年的跟踪研究之后发现,爱干家务的孩子与不爱干家务的孩子相比:失业率为1∶15,犯罪率为1∶10,离婚率与心理患病率也有显著差别。
一项关于各国小学生每日家务劳动时间的统计:美国1.2小时,韩国0.7小时,英国0.6小时,法国0.5小时,日本0.4小时,而中国只有0.2小时,即每天仅12分钟。
北京市外事学校校长田雅莉10年前就开始关注中小学的劳动教育。“西方发达国家都十分重视学生的劳动教育,我们该借鉴。”她说。她了解到,法国、芬兰、日本等国家将劳动课列入教学计划,对劳动内容作了明确的规定,从小教育学生们学习熨烫、缝纫、修理等技能,让劳动成为青少年和青年时期的必修课。
田雅莉认为,将劳技课变为必修课,纳入升学考核,是在素质教育上与国际接轨的体现,也能改掉一些学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毛病。
据北京市外事学校培训中心主任徐颖介绍,该校从2006年开始,就开始探索职业院校与普通中小学联合开展劳技课等相关实践课的实践活动,至今已经持续了10年之久,合作院校由原先的1所发展到现在的近30所,培训的中小学生由100多人增加到近3000人。烹饪、软陶、茶艺、调酒、插花、咖啡制作,是该校主打的实践课程。
关于如何抓好劳动教育,《意见》指出,各地各校可结合实际在地方和学校课程中加强劳动教育,开设家政、烹饪、手工、园艺、非物质文化遗产等相关课程。
看到这一提示,浙江省金华市兰溪水阁小学校长陈聪打算下学期开一门陶艺课,“学校旁边的一座山上,有个从五代十国延续到宋朝的古窑,那里有很多陶瓷碎片,我们想从山上把它引下来,结合劳技课一起做。”陈聪说。
张少华开设劳技课的方式“更接地气”,由于学校的学生大多是来自农村的孩子,上下学骑车比较多。于是,榆中县第二中学就在规定的教学大纲之外,开设了自行车修理的课程。
“劳动不仅关系到学生的生存能力,还关系到学生的就业成才和生活幸福指数。我们学校的教育方法的理念是‘幸福教育’,每次都要告诉家长,考试成绩并不能决定一个孩子的能力,要更看重孩子综合素养的发展,这才是着眼于整个幸福人生的教育观。”李琦华说。